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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日岛战役回忆录(二)
【发布日期:2017-06-19】 【来源:本站】 【阅读:次】

□许涓

我到底叫什么名字?
讲述者:外号“土匪婆”,女,1935年出生,现年82岁 后兰人,嫁到港南村
阿妹,你问我叫什么名字?我自己都想不起来了,别人叫我“土匪婆”,已经叫了几十年了,我的名字,在我十七岁以后,就没有人叫过。我的十七岁,就是你说的52年,那年过了秋,山上一片荒凉,连猪食的草根都没有地方找了。那一天,阿母(莆田方言,妈妈)叫我去上山扒草,我是后兰人,家门口就是九龙山,但是山上的草都被人扫光了,我翻过几座山,才扫到半箩筐的草,心想回去可以烧几天的饭了,走在回家的路上时,前面突然来了一群穿军装的男人,大概有五六个,手里都拿着枪,我第一次看见这样打扮的人,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,他们手里的枪我也不认得,他们说的话,我也听不懂,但是我阿母交代我路上不要和不认识的男人说话,我就躲开了,谁知道他们追了过来,我才吓到了,一路跑回来,他们没多久就把我追到了,五六个围着我,发出可怕的笑声,然后,其中的一个男人就放下枪支过来,把我按到在地上。我长这么大,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说过话,见到男人就脸红,更没有被男人摸过身体。那个“狗吃人”,竟然把我的衣服一件件撕开,我哭喊着也没有用,旁边的那群男人都放声大笑,我用力咬住他的手臂,他就扇了我的耳光,最后,我的裤子也被脱了,全身赤裸裸地躺在草地上,那个“狗吃人”把裤子拉链一拉,就扑倒在我的身上,当时,我直觉的被狗咬一样地疼痛,什么都记不得了,我唯一能用力的地方,就是把头狠狠地撞到地上,然后终于晕了,也不记得后面,还有没有人再扑过来hellip;hellip;我醒来时,他们都走了,草地上有血,一条蛇在不远处卷着舌头。我抓起被扯破的衣服,背着箩筐,往家里跑去,路上就听到巨大的枪声不停作响,我这才隐约知道打战了。回家一看,家里果然都没有人,阿爸阿妈阿哥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,我只好躲在后厢的一个大瓦缸里,气都不敢出。
两天后,家里人才回来,原来他们都躲到山洞里去了。我才知道原来是土匪打进来了,村里人一个个脸色铁青,他们听了一夜的枪声,回来时,看到九龙山下的海滩上全是漂流的尸体,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,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多久。我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事告诉他们,一怕给他们再担惊受怕,二是也怕被人笑话我。心想,事情过去了就算了。谁知道几个月后,我的肚子就显出来了,我还不知道没有来那事就是怀孕,以前只听大人说,男人和女人牵手睡在床上才会有孩子的。我们这一辈的人又傻又土啊,等到大人知道怀孕的时候,孩子都已经成型了,那个时候的女人,未婚先孕,该是多大的笑话,阿母知道真相后,一边骂死半路的土匪,一边又要面子,硬是不敢找卫生院堕胎。南日岛才那么小,一过去就全岛都知道了,以后就别想嫁人了。她让我不要出门,然后忙着给我找婆家了。婆家三天就找到了,是港南村的,男人比我大十一岁,丧偶几年,长相不好,家里穷,一直没有再娶,听说我要嫁,高兴地什么条件都答应了,不要聘金就可以,有身孕也无所谓。
我嫁过去才认识自己的男人,他对我真好,可是村里人却不放过我,很快大家都知道我的事情,他们管我叫“土匪婆”,孩子出生后,大家就叫他“土匪仔”,村里人见到我们都吐口水,我几十年都没有出过门,孩子上学后,因为受不了同学的嘲笑,三年级没有学完,就不读了,跟我男人外出打石头去。
阿妹,我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一无所知,我只知道它夺走我做女人一生的颜面。我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名字了,现在也想不起来了叫什么,你还是叫我“土匪婆”吧!反正我都要入土的人了。
都是自己人,请补我一枪!
讲述者:孟茂三 浙江“反共救国军”成员 少尉排长 现居台湾
我是浙江人,在国共纷争中,我们是中立的军队,不归属任何一方。然而大陆解放时国军撤离的消息我们未能知道,因而四处窜逃。顾虑到如果不跟着蒋介石去台湾,也有可能被共产党当成反革命队伍,甚至有可能被消灭掉,为了生存,我们加入了“反共救国军”的队伍,但是没有去台湾。
我们在金门岛接受了美国西方公司的严格训练,在黄八妹的带领下,在东南沿海举行上百次的骚扰战。西方公司给我们的宣传口号是:“反攻大陆去,大陆是我们的国土!”
每一次打骚扰战,我们的士兵都希望这是国共最后一场战役,好让我们也安定下来,成家立业。每一场和共军的较量,我们其实都很矛盾,打吧,都是自己的抗日战场上肩并肩的战友,不打吧,战争无法停止下来。所以,很多战士其实是人在战场,心不打自己人。
52年10月10日晚,我们临时接到通知,说要去打骚扰战,为了稳住军心和保密工作,没有提前告知明确的目标和任务。几千人“反共救国军”的士兵在金门海滩集合,上船,半夜十一 点出发,我们进入了LVT战车,每一个战车里都有六到九辆水陆两用的战车,凌晨到达,我们才知道去打南日岛。拿到宣誓单才知道上面的任务:“突击南日岛,不成功便成仁hellip;hellip;”
以为抢滩后,成功占领高山,就可以了。第一天很顺利,岛上的大多数共军很快被俘虏了。以为任务结束了,没想到上面临时要求我们机枪扫射,大炮轰鸣,很多人不愿意真打,但是听说有援军要来,没有退路了,才打得很惨烈,岛上的武器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,国军几乎是用大炮血洗南日岛,在一个沙滩上,共军几乎全军覆没。我们地下的士兵都不太情愿看到这样的场面,很多人拿着枪口,对着天空开枪,也有把炮弹对着天空。
有一个共军的连长,好几枪都没有把他打死,脸上血肉模糊,还高喊口号向我们冲过来,都是当兵的,我们在心里能感受到他非常英勇,沙滩上都没剩几个人了,实在不忍心再朝他开枪了,他被我们逼到绝路了,不愿意被俘虏,躺在地上疼痛难忍,看着我们,央求道:“同志,都是自己人,再补我一枪吧!”,当场,就有几个士兵偷偷转过去抹眼泪,然后朝天空开枪后,狠狠地丢下枪支,不准备再打了。
我们都是来自大陆的士兵,我们还来打大陆人,即便打赢了,我们还怎么回来?我们不希望打自己人,我们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,我们的子弹应该是用来抵御日寇,可是却对准了自己人!战争年代是我们所有中国人的悲剧,历史是不会承认非正义的英勇。许多年过去后,我们的良心依然遭受着不安的谴责!
我再也回不去了
讲述人:曾创和 1940年出生 参加南日岛战役时被俘虏到台湾
南日岛战役时我才十三岁,刚刚入伍几个月,那时候解放军大部队都去了朝鲜战场,增援南日岛连我们这些娃娃兵都派上了。
我们部队还没有到岛上时,解放军已经伤亡惨重了,一个连一百多人,仅剩十多个。我是被抱着下船去的,到岛上的一个沙滩,机枪还不太会用,敌人的子弹就来了,子弹从我的手臂穿了过去。在战场上,我没有杀过一个敌人就被俘虏了,连同596名解放军被俘虏到了台湾。许多解放军干部自尽,当时我年纪还小,心中没有那样的大义,一心只想着自己是家里的独子,如果自己死了,父母怎么办?台湾军队一直给我们宣传到了台湾的好处,宣传反共抗俄的思想,因而我们根本没有判断力,到底那一边才是真正的正义?
我们几百人在基隆港宣誓加入国民党,前几个月才刚刚宣誓加入共产党,现在又要我们背叛,军人的良知让我们愧疚,因而我们唱《反攻复国》歌曲:“打倒俄寇反共产,消灭朱毛杀汉奸”的时候,我们嘴巴假唱却不敢发出声音。但是我们的手臂上“反共抗俄,复兴中华”的刺青印记却成了我们心中抹不去的伤疤。
在台湾生活这么多年来,我对父母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,尤其在台湾军队,受过洗脑后,明白俘虏这个身份的可耻,更加没脸回到大陆来认亲。家在哪里,什么时候能回家,我永远都不知道。
我的人生,因为遇到南日岛战役的“反共救国军”而成为俘虏,现在,我再也回不去了,历史只是代表一个数字,而过往永远是伤痛,回头遥望,家是越来越远的海岸,台湾成了我人生最后的岛屿。
附:1.其后岛上统计南日岛人民损失鸡633只,鸭11只,猪324头,黄牛3头,衣服660件,粮食2835斤,门板75块,棺材12口,羊10只,还有11名群众被杀害,43人受伤,也俘虏了几百名为他们开船的渔民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勤女兵、新兵。
2.部分在战争中遇害的南日岛的群众名单: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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