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国时夏承楹与林海音的北海冰场情缘
北京晚报·五色土 | 作者 邱崇禄

2022-02-14 19:22 语音播报


深读

冬天最大的乐趣,就是冰了。旧时,上至达官贵人,下至平民百姓,都喜欢在冰上嬉戏。明代刘若愚在《酌中志》中记载了西苑三海冰戏的场景:“至冬冰冻,可拖床,以木板上加交床或藁荐,一人前引绳,可拉二三人,行冰如飞,积雪残云,点缀如画。”

清代,冰嬉大典还是皇家冬日里的一项重要庆典活动。从顺治元年起,朝廷每年在冬季举办独特的军事竞技项目,以保持其持久的战斗力,叫做“大阅冰鞋”。每年“三九”的第六天,皇帝率文武百官到北海,检阅“八旗冰鞋营”,举行声势浩大的会操表演。乾隆时期,冰嬉作为军事典礼被正式确定下来,每年冬季在太液池举行规模盛大的冰上活动,校阅八旗兵。

进入民国之后,冰上活动更是如火如荼。1925年8月1日,北海公园正式对公众开放。当年冬天,一位叫文实权的人,自称“自幼便习滑冰,十二岁时曾在慈禧皇太后、光绪皇帝驾前恭备冰嬉之差”,他在北海白塔北部漪澜堂前的冰面上开辟了一块冰场,一时人潮涌动。那块冰场也成为当年冬季老百姓冰上嬉戏的好去处。

此后,一进入冬季的冰封时节,北京的各大冰场纷纷开放,其中尤以北海冰场最为火爆,皆因冰场养护得法:每晚关门之后,工作人员用大竹扫帚清除冰碴儿,再补一层水,经过一晚的冰冻后,冰面又变得平整如镜。当年,北海冰场聚集了一批北京城里滑冰最好的人。

1926年1月31日,在北海公园漪澜堂举办了一场化装溜冰大会。据记载,此次大会“观者数千人,比赛人数一百三十余人。中外男女各半,怪装异饰,无奇不有,或捉襟见肘,或腰大盈丈,更有西妇九人饰马牛羊兔之属,观者无不捧腹。最奇者,饰火锅、白菜、莲花、蝴蝶、汽船、印度妇人等等,使人绝倒。”此后,这个传统在北海冰场就一直延续了下来。而在这或曼妙或奇特的身影中,许多俊男靓女因为冰雪而结缘,诞生出一幕幕浪漫故事。

1935年1月25日,在中南海公园的南海举办了第十九届华北运动会冰上表演大会,北京(当时称北平)选手萧淑芳一举夺得女子花样滑冰冠军。参加这次比赛的有北京、河北、辽宁、吉林、黑龙江、热河等七个省市的代表队。比赛项目有速度滑冰、花样滑冰和冰球3个大项16个小项。萧淑芳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个女子花样滑冰冠军,她的妹妹萧淑庄代表河北队参赛,获得了第四名。萧淑芳在比赛中舒展优美的英姿被刊载在上海著名的《良友》(1935年1月号总101期)画刊内页上。

1929年萧淑芳在北海化装滑冰大会上

萧氏姐妹与北海冰场有着不解之缘。萧氏姐妹是中国音乐教育的奠基人和开拓者萧友梅先生的侄女,姐妹当中最负盛名的当数画家萧淑芳。萧淑芳1911年出生于天津,1920年随父亲萧柏林举家迁到北京,1926年进入国立北平大学艺术学院西洋画系学习。

在北京学习绘画期间,每到冬天,萧淑芳会带着冰鞋和画笔到北海公园写生。画累了,就到冰面上滑上一阵子。滑累了,再坐下来写生。她与姐姐萧淑娴、妹妹萧淑庄、萧淑熙是化装溜冰大会的常客。1931年1月,北海冰场举办的化装溜冰大会,萧淑芳、萧淑庄和萧淑熙三姐妹都来参加,萧淑芳、萧淑庄分别获得第二名和第三名。

一直到晚年,萧淑芳还保留着当年穿过的冰鞋,最爱看的节目也是花样滑冰比赛。她常常感叹,现在的运动员技巧非凡,“我们那时其实就是几个步子、几个架势而已。”

上世纪五十年代,萧淑芳接连画了多幅以滑冰为主题的作品:油画《北海溜冰》、《北京冬季的什刹海》、国画《北海溜冰》、国画稿《北海滑冰》、水彩画《冬天的北海公园》、水彩画《滑冰》等。萧淑芳的这些画作,内容多是驰骋在冰面上的年轻女孩儿,想必这是她对自己年轻时的深深回忆和情感上的寄托。

在萧淑芳夺冠的1935年第十九届华北运动会冰上表演大会上,获得花样滑冰男子组第二名的是夏承楹。夏承楹是夏仁虎(清末举人,民国时曾任北洋政府的国会议员、财政部代总长和国务院秘书长等职)的六公子。当时在《世界日报》当记者的夏承楹是个体育迷,他对滑冰、台球、排球无一不通,而其中最擅长的莫过于滑冰了。夏承楹的七弟夏承楣同样擅长滑冰,1937年1月30日,在北京市第二届冰上运动会上,夏承楣、夏承楹兄弟俩分别获得男子花样滑冰冠、亚军。

1935年1月6日《世界画报》刊发夏承楹、夏承楣兄弟两人在北海冰场上的合影(穿西装者为夏承楹)

正是滑冰这项特长,让夏承楹与一位女子越走越近。

1934年,16岁的林海音考入成舍我先生创办的北平新闻专科学校,在校期间一边读书一边到《世界日报》当实习记者。其间,结识了《世界日报》编辑夏承楹,1937年毕业后,林海音正式担任《世界日报》记者。林海音在《世界日报》工作期间,对夏承楹这位滑冰高手充满了好感。此后在交流中,才知道他们两人都住南城,还是师大第一附小的校友。夏承楹家住在永光寺街,林海音居住在南柳巷晋江会馆,走路十分钟就到了。夏承楹学生时代每天上学都要经过琉璃厂,常到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看书买书,而这两家书店,也是当年文艺少女林海音常去的地方。因此,两人的感情自然而然深切起来。

1939年林海音在北海公园冰场

此后每到冬季,林海音便陪夏承楹到北海滑冰。除了他们,夏承楣与他的恋人周国淑也会一起在北海冰场上翩翩起舞。每当这两对恋人在北海冰场上轻盈地翻转腾挪之时,总会吸引众人围观。久而久之,人们对夏氏兄弟俩的尊称“夏六”、“夏七”在北海冰场不胫而走。

由于“工作相谐,志同道合”,1939年5月13日,夏承楹与林海音两人在北京协和医院礼堂举办了新式婚礼。那一年夏承楹29岁,林海音21岁。婚后,两人还经常一起到北海冰场上去滑冰。

晚年的林海音在《苦念北平》中这样深情地回忆她对北海冰场的眷恋之情:“结束这一年最后一次的郊游,秋更深了。年轻人又去试探北海漪澜堂阴暗处的冰冻了。如履薄冰吗?不,可以溜喽·于是我们从床底下捡出休息了一年的冰鞋,掸去灰尘,擦亮它,静待升火出发,这时洋炉子已经装上了。秋走远了。”


编辑:姜宝君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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