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书笔记:“硬核”革命家邹容的“政治主张”和“民族主义

在文章读书笔记:辛亥革命中的“排满”宣传及其时代局限中,我们就谈到了早期革命党人制造社会舆论的能力。在打击“清人”的舆论阵地上,邹容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。

邹容(1885—1905),我国近代资产阶级革命宣传家,原名桂文,留学日本时改名邹容。

邹容(1885—1905)

1903年4月返回上海后,正值“拒俄运动”发生。他两次在张园拒俄集会上发表演讲,签名加入拒俄义勇队。5月,发起组织“中国学生同盟会”。与此同时,《革命军》由上海大同书局印行,并请章太炎作序。

《革命军》杂志封面

《苏报》案发生后,于7月1日至巡捕房投案,被囚于租界监狱。他被租界当局判监禁两年,折磨致病。1905年4月3日死于狱中。1912年3月29日,经孙中山批准,南京临时政府追赠其为“大将军”。

坦诚地说,他的“民族主义”观点,在今天看来是极其偏激的。不过,考虑到历史背景、思想氛围以及年纪尚轻等多重因素,建议大家理性并辩证地看待其民族主义思想中保守元素,没必要对他有所苛求。

接下来,我们一起看看这位“硬核”革命宣传家的“政治主张”。

1)对内:坚持革命反满

邹容认为,“革命”的本质是“反对满族贵族实行的封建专制制度,建立资产阶级的民主共和国”。他一再重申,不能走温和的改良道路,必须走革命反满的道路。

孙中山于1905年提出的政治纲领中,首先就提到了“驱除鞑虏,恢复中华”

他在《革命军》中提到:

  • 我中国今日欲脱满洲人之羁缚,不可不革命;
  • 扫除数千年种种之专制政体,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质,诛绝五百万有奇披毛戴角之满种,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,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。

在他看来,只有革命,才能“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”。

2)对外:坚持革命反帝

伴随着《辛丑条约》的签订,我国已经沦为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,“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”。

签订《辛丑条约》

邹容认为,帝国主义这个“外来之恶魔”“张牙舞爪以蚕食瓜分于我”,使“皇汉民族”处于“内受满洲之压制,外受列国之驱迫”的双重压迫中,造成了“我祖国今日病矣,死矣”的危亡局势。

他将列强和清朝统治者统统称为“异种贱族”,号召人们一定要奋起反击。“有异种贱族,染指于我中国,占我皇汉民族之一切权利者,吾同胞当不惜生命共逐之,复我权利。”倘若不积极改变现状,“我同胞其将由今日之奴隶,以进为数重奴隶。”

中华书局发行的《卢梭民约论》

不过,在倡导反对帝国主义的同时,他也在强调西学的必要性。他先后钻研学习了卢梭的《民约论》、孟德斯鸠的《万法精理》、美国《独立檄文》等著作后得出结论,中国腐朽落后的封建专制政体,必将被西方的民主政体所取代。

3)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

在《革命军》中,邹容首次明确宣称,“革命的目的是推翻封建专制政体,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(中华共和国)”。建立“资产阶级共和国”,是他“革命”的终极目标。

他还为这个“共和国”提制定了二十五条“建国纲领”,其中包括:

  • 凡为国民,男女一律平等,无上下贵贱之分,人人享有生命、言论、思想、出版的自由,同时必须承担服兵役、纳国税和建设新国家的义务;
  • 实行议会制度,各府、州、县选举议员若干,于各省中公举一总议员,由各省总议员公举暂行大总统和副总统;
  • 所有宣战、议和、订盟、通商及独立国一切应为之事,俱有十分权利与各大国平等;
  • 无论何时,政府所为,有干犯人民权利之事,人民即可革命,推倒旧日之政府, 而求遂其安全康乐之心。
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

1912年,孙中山被推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,有着二千多年的封建帝制被推翻,邹容的“建国理想”终于成为了现实。

4)激进的政治行动

纵观邹容短暂且壮烈的一生,他的政治行动与其革命观点一样,是极其激进的。

1)积极参加留日学生组织的反满宣讲活动

1903年2月,他在留日学生举行的春节团拜大会上,发表了“大倡排满主义”的主题演说。“议论新颖,慷慨激昂,对留日学生的爱国革命活动产生了重大影响。”

2)敢于公开同满清官员作斗争

1903年3月底,邹容与另一留日学生前往学监姚文甫的公寓,亲自动手将其发辫剪除,并将其发辫悬挂于留学生会馆的正梁,旁书:“禽兽姚文甫之辫”。这在当时的留日学生中,属于极为叛逆大胆的举动。

留学时期的邹容

3)积极参加拒俄爱国运动,公开反对沙俄的侵略行径

1902年4月,中俄订立《东三省交收条约》,要求侵占东北的俄军,要分三期于十八个月内全部撤走。

彼时驻扎在东北的沙俄军队

可到了1903年,沙俄不仅不撤军,还向清政府提出七项新的无理要求,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愤慨。同年4月,上海千余群众在张园召开拒俄大会。人在上海的邹容,义无反顾地参加了这一爱国运动,并报名参加了拒俄义勇队。章太炎记录到:

容始归上海,居爱国学社。值辽事起,留学日本者,组织义勇队,容闻之,愿附名。桂抚王之春欲借法兵锄内乱,上海志士谋阻之,于张园集议,容往焉,滔滔辩论,旁若无人。

4)筹组中国学生同盟会

1903年5月,邹容在上海发起筹设中国学生同盟会,准备“鏖战于中国”,争取“反满”的全面胜利。与此同时,《苏报》专门刊发《论中国学生同盟会之发起》一文,鼓动广大爱国学子,加入到中国学生同盟会。

《苏报》剪影

消息传出后,国内外学生纷纷响应要求加入,引发了清朝统治者的极度恐慌。

5)主动投入清政府监牢

1903年5月,邹容所著长达2万余言的《革命军》在章太炎、柳亚子等人的支持下顺利出版,章太炎亲自为该书撰写了序言。

陷入慌乱的清朝统治者一致认为,《革命军》在“劝天下人造反”,“非拿办不可”。他们勾结上海英租界当局,查封了租界内的《苏报》,这便是“苏报案”发生的契机。

章太炎

“闰五月初六日(6月30日),中外反革命勾结,制造‘苏报案’,章氏(即章太炎)被捕。”次日,邹容激于义愤,不愿章太炎一人承担责任,愤然到巡捕房投案。

邹容的“自首”,即体现了对朋友之谊的珍惜与忠诚,更彰显其政治行为的激进性。为了“反满事业”,他不怕坐牢,更不畏牺牲。他在狱中写道:

我兄章枚叔,忧国心如焚。

并世无知己,吾生苦不文。

一朝沦地狱,何日扫妖氛!

昨夜梦和尔,同兴革命军。

5)偏激的“民族主义”观

由于受陷于传统的“华夷之辨”思想的影响,邹容一直未能很好地处理“满清朝统治者”和“满族普通同胞”两者之间的关系。他的民族主义思想,呈现出了浓厚的种族复仇主义色彩。

镇南关起义

在《革命军》中,他错误地将满族称为“贱族”、“异种”。类似于“诛绝五百万有奇披毛戴角之满洲种”的描写多次出现,在其设计的“二十五条政纲”中,也加入了“驱逐住居中国中之满洲人,或杀以报仇”一条。

对于“清人”,他鄙夷地评价道:

贼满人入关二百六十年,食吾同胞之毛,践吾同胞之土,吾同胞之深仁厚泽,沦其髓,浃其肌。吾同胞小便后,满洲人为我吸余尿,吾同胞大便后,满洲人为我舐余粪,犹不足以报我豢养深恩于万一。

对于满族的衣着打扮和生活习俗,他同样持鄙视立场:

  • 嗟夫!汉官威仪,扫地殆尽,唐制衣冠,荡然无存。
  • 吾抚吾所衣之衣,所顶之发,吾恻痛于心;吾见迎春时之春官衣饰,吾恻痛于心;吾见出殡时之孝子衣饰,吾恻痛于心;
  • 吾见官吏出行时,荷刀之红绿衣,喝道之皂隶,吾恻痛于心。
  • 辫发乎,胡服乎,开气袍乎,花翎乎,红顶乎,朝珠乎,为我中国文物之冠裳乎? 抑打牲游牧贼满人之恶衣服乎?
欧洲人绘制的晚清民众

种族复仇主义和大汉族主义思想,是邹容民族主义思想的致命缺陷。实际上,别说是二十来岁的热血青年邹容,就连比他大十六岁的“忘年交”章太炎,早期也是“如假包换”的“大汉族主义”学者。

章太炎在《序种姓》一文中,认为“汉人”是古巴比伦人后裔:

  • 中国古代传说中的葛天氏本为国名,即加尔特亚的简音“加特”;
  • “神农”被附会为统一巴比伦尼亚的萨尔贡一世;
  • 黄帝附会为埃兰族部落联盟酋长Nakhunte(尼科黄特)。
  • 尼科黄特(黄帝)率其族人东迁中亚,再越过昆仑山分赴各地,而这就是中国人先民各种姓的起源。
“汉人即古巴比伦后裔”的奇葩观点,在当时很受欢迎

客观地说,“种族复仇主义”和“大汉族主义”,是特定历史时期的“独特产物”,我们应该辩证地看待。


伴随着清帝逊位,“驱除鞑虏”的宣传口号,被“五族共和”所迅速取代。但无论是“驱除鞑虏”还是“五族共和”,对于中国的革命来说,还是比较单薄的。

孙中山公祭明孝陵

以邹容为代表的早期革命宣传家们:

尽管有强烈的反清意识,但不知道从哪里寻找革命有生力量;即提不出反对帝国主义的具体纲领,对帝国主义也缺乏深度认识,甚至认为反帝爱国的义和团运动是野蛮革命,更没有触及到封建社会的根本问题,即土地制度。

尽管清朝被推翻了,但辛亥革命很难用“胜利”来形容、再走了几十年的弯路以后,我们可以得出结论:资本主义道路在中国是行不通的,唯有坚持马列主义、民主集中制和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道路,才能“救中国”。

发布于 2020-11-06 14: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