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,日本不断在中华大地上扩张侵略版图,东北、华北相继沦陷,民族危机日益严重。与此同时,由于国民党的围剿,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统治区的新闻事业不断收缩,此前党在上海秘密出版的地下报刊几乎损失殆尽,大量党的新闻工作者被迫从城市转移至农村。

但还有一部分共产党人仍然坚持斗争,留在国民党统治区开展新闻工作,在内忧外患的时局中发出中国共产党的声音。恽逸群就是其中一名留在上海办报的共产党员。

1905年,恽逸群出生于江苏武进县,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先后任武进县委书记、萧山县委书记、中共浙北特委秘书长等。1932年8月,他进入上海新闻界。1934年起,恽逸群参加党的地下情报系统工作。

图为恽逸群

1935年12月,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陕北瓦窑堡召开扩大会议,通过《中共中央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》,明确提出党的基本策略任务是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。

1935年至1937年间,恽逸群作为党的地下工作者,在上海的一份小型报纸《立报》担任编辑,编辑国际新闻、撰写时事评论,在新闻战线上展开斗争,积极呼吁停止内战,一致抗日,扩大了中国共产党当时提出的“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”这一策略的影响力。

勤学善研的新闻编辑

1935年9月20日,一份抗日战争前后有影响力的小型报纸《立报》在上海创刊。这是我国近现代新闻史上办得较为成功的一份小型报,介于大报与小报之间,既严肃又活泼。报纸以中下层群众为主要读者对象,文稿简短,文字通俗,定价低廉。

该报出版后,其发行量一度高达20余万份,超过了当时全国性大报《申报》的日发行量。时任《申报》记者石西民后来回忆,“它一出版,在政治上高举着抗战的旗帜,内容充实,文字简短生动,编排也很精彩,非常吸引人看。”

图为《立报》

尽管恽逸群在进入《立报》之前,已在上海新闻界历练了一段时间,在新闻实践和新闻理论方面有了一定积累,但他在大学读的是数理科目,而且因家贫辍学,因此他十分注重新闻业务的学习与研究。1932年8月,恽逸群经友人介绍进入新声通讯社。工作中,恽逸群和刘祖澄、陆诒、袁殊等人为了相互交流、提升专业水平,自发组织每周一聚的“记者座谈”。1934年8月开始,《大美晚报》每周出版一期刊名为《记者座谈》的专刊,恽逸群负责编辑工作,专刊内容涉及时事评论、新闻实务、新闻理论、新闻史等。

进入《立报》之后,恽逸群主编国际新闻版,兼写评论。他通常每晚来到报社之后,先编国际新闻,然后估量当晚的全部新闻,赶写要在第二天见报的社论,评论一件最为读者关心的大事。

此前,恽逸群就已对国际新闻提出了自己的见解。1934年10月,恽逸群在一篇名为《国际新闻的缺憾》的文章中批评当时国际新闻照搬国外电讯的情况,并提出编者要展现国际新闻事件的前因、影响等,要在国际新闻的编辑上做出质的改变。

主持编辑《立报》的国际新闻后,恽逸群改变了此前的编辑方式。在《立报》一周年纪念增刊上,恽逸群总结了一年来国际新闻的编辑情况,他写道:“我们是小型报,当然不能费很多的篇幅给国际新闻版,但是我们对国际的大事——尤其足为中国借镜的事件,都绝不肯过于简略。……我们也曾尽可能的择要附加解释,使一般读者容易理解真相。”

善于斗争的时评主笔

1936年12月12日,西安事变发生,一时震动中外。

恽逸群一连几天发表数篇评论,预言西安事变将和平解决。12月16日,一篇名为《中国绝不会作西班牙》的社论为他在上海新闻界赢得了“彗星”的赞誉。这篇评论对稳定人心、鼓舞抗日情绪起了较大的作用。当时塔斯社驻沪记者奉命逐日把《立报》评论用电报拍回莫斯科。

恽逸群当时在《立报》上发表的评论大致分为四类。一是鼓舞士气号召全民抗战。例如《不能放弃生存权利》一文中写道:“中国人为了恢复领土的完整,是不惜付任何代价的,无论对手方如何‘骗’如何‘吓’,决不能使中国人放弃生存权利的”。再如七七事变后发表评论《动员全国援助廿九军抗敌》。二是揭露反驳妥协投降的言论。如《应战和求战的界限》一文中写道:“现在不幸有人对‘应战’二字作恶意的曲解,认为现在还可以对敌人‘谈判和平’,这简直是污蔑国家领袖,淆惑国民视听的谬论”。再如《粉碎汉奸的“和平”阴谋》直指当时的“和平”的妥协运动。三是分析当时外交形势。如《从哀悼张伯伦说到英国传统外交政策》一文警示不要过分相信唐宁街10号路线,不要做英国传统政策下的“贿赂品”。此外还有《美苏合作的可能性》、《十二年来的中英关系》、《抗战与外交运用》等评论。四是总结抗战经验。如《书生谈兵》一文认为落后的武器一样可以抵抗敌人。又如《武力与民众结合 是抗战胜利的必要条件》一文提及八路军政治认识高,能得到当地民众的援助。

从评论内容来看,尽管这些评论主题各异,但恽逸群撰写评论的立场都是统一的,即号召停止内战,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,为传播党的抗战策略做出了贡献。

1946年2月初,恽逸群在华中新闻专科学校为学员讲授新闻学,讲演稿后来被整理为一本名为《新闻学讲话》的小册子。在这本小册子里,恽逸群对社论写作进行了总结。他认为,社论是代表整个报社讲话,应有明确立场。决不能社论这样说,而新闻或其他方面却采取另一态度,不能昨天讲这一套,今天反过来讲那一套,要对读者负责。

图为《新闻学讲话》恽逸群著

信念坚定的地下党员

这一时期的上海新闻界,国民党颁布、修订《出版法》,新闻检查制度日渐严苛。报馆的记者编辑不得不面临来自新闻检查制度之下的审查压力。写社论的时候,恽逸群总是字斟句酌,力争既要讲出要说的话,又不能被扣压。当时在《立报》当练习生的于友曾回忆,恽逸群下班离开座位的时候,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总是堆满了烟头。

写作评论时,恽逸群作为党的地下工作者,有着较高的政治素养和组织纪律。1935年起,恽逸群在“中央特科”高原同志领导下工作,当时他在《立报》写的社论基本上都经过组织审查。同时,恽逸群利用新闻记者的身份向党提供了大量情报。为保证安全,他把所获情况都记在自己的脑子里,有些特别重要的,只在报纸上或其他地方做几个暗号。在与高原接头时,坐下来就写,写好马上交给组织。

在《立报》工作期间,恽逸群党员身份的作用不仅体现在新闻编辑和评论写作上,在日常交流中,他的思想观点也影响着身边的同事。于友记得,抗日战争爆发之前的两年间,国内外都处于大动乱之中,《立报》编辑部进步人士多,对时事讨论热烈。恽逸群时常是主要发言人,滔滔不绝,议论风生,像磁石一样吸引住了其他人。

恽逸群在1971年的一封家书中也袒露了他在《立报》工作的片段:“从此我在新闻界站住脚,后来把八个股东中有七个国民党员(虽然都不是当权派系)的《立报》转变为鼓吹‘停止内战、一致抗日’的有力武器。我每天写的四、五百字的评论,成为北至长城,南至两广、云南,西至甘肃、四川广大革命人民的主要参考材料,从那里揣摩时局动向和斗争的方针、方法”。

1937年11月,上海沦陷。11月13日,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强令所有宣传抗日的报纸一律停刊。坚持抗战立场的《立报》在11月24日出版了最后一期。

在此之前的1937年11月8日,按照周恩来的指示,恽逸群与范长江、夏衍等筹备成立了中国记协的前身“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协会”,范长江、恽逸群等任总干事。《立报》停刊之后,恽逸群在上海租界内继续开展新闻工作,组织抗日活动。这一时期,他一个人为数家报纸提供评论,除了担任《华美晨报》、《大美报》两张报纸的主笔外,又分别担任《译报》和《导报》的总编辑、主笔,每日为这几家报纸组织社论和评论。

但随着环境日趋险恶,1939年6月,恽逸群被迫离开上海奔赴香港,后担任国新社香港分社社长。1943年,他再次奉命前往上海,打入日本特务机构“岩井公馆”,对外公开身份为上海编译社社长。之后,他在这条隐蔽战线上一直工作到抗战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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