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何评价明代宗景泰皇帝朱祁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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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有人邀请我……太感动了,一定好好答!

朱祁钰也是挺惨的一个皇帝,首先得位就得的比较尴尬,当时明朝分分钟要变成第二个南宋,不情不愿的接过这个烫手山芋,先是作为郕王监国,监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正经当上皇帝,当了皇帝后日子也不好过,想立自己的亲儿子当太子也被百般阻挠,末了亲儿子夭折,自己在生重病的当口被政变搞下台,没活几天就死了,然后建好的陵寝被他哥刨了,帝号也被他哥削了,自个儿的实录也被他哥抢了……当了这么些年皇帝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——更何况还是有功劳的,结果到了最后结局还没他那个二逼哥哥强,憋屈,实在是憋屈的紧。

其实明人对朱祁钰的评价还是蛮高的,比如沈德符就称其为“英主”。首先上谈迁《国榷》中对他的评价,我个人认为还是比较客观的:

国家厄会,盖莫若乙巳矣。闽浙疮痍,黔粤啸聚,天未厌乱,北狩随之。阊阖罹白登之困(刘邦的白登山之围),象魏下阴山之悲,宗社丝髪,仅系景帝。当时六师新丧,九塞气沮,南迁之议,独徐珵乎?乃舍姬旦(周公)小节,绍少康(夏朝的少康中兴)之旧勋,坐摄羣嚣,独制长策。犬羊虽狺狺不休,我圻父是任,俾弭耳以退,皇灵遐畅,南北交捷。曾不捐汉绘之尺寸,费宋缗之毫纤,而虞渊返照,事同揖让。尤恤饥拯溺,纳谏信贤,嘉王竑,薄徐珵(就是徐有贞),具有神识。而或以太上事过责之,斗粟尺布之谣,古人不免焉,政未可以紾臂论也。

什么意思呢?翻译成白话就是:当时土木堡之变之后瓦剌直逼京师,国事已经万分危急了,这时朱祁钰出来,任用得人,力挽狂澜,这么大的功劳,而你们居然还在斤斤计较他苛待朱祁镇的一点小事,实在是舍本逐末!

我觉得谈迁说得很有道理,大行不顾细谨,大礼不辞小让,评价一个历史人物当然要从大处着眼,苛待朱祁镇的这么点儿小事,值得黑吗?

而厚道人朱见深也给了他这个叔叔不错的评价:“朕叔郕王践阼,戡难保邦,奠安宗社,殆将八载。弥留之际,奸臣贪功,妄兴谗构,请削帝号。先帝旋知其枉,每用悔恨,以次抵诸奸于法,不幸上宾(就是挂了),未及举正。朕敦念亲亲,用成先志,可仍皇帝之号,其议谥以闻。”算是完完全全的否定他爹对朱祁钰的贬低和无视,正式给朱祁钰翻案了,只不过为了给他爹留面子,才搬出“奸臣贪功”之类的理由来挡枪,而且也没给朱祁钰上庙号。所以说历史上对朱祁钰的评价一向还不错。

至于我个人的观点,嘛,反正我也不是专业的,对朱祁钰这个人,大概就分政绩、人品、性格三方面谈吧。

外政方面,成功解决北京之围,击退瓦剌,迎回被俘的朱祁镇,这之后没几年也先就死了,瓦剌内部分裂,北方大患消弭于无形。无论如何,朱祁钰在位时算是把瓦剌这个大患解决了,之后瓦剌一直没什么能力挑起大的祸端,蒙古一直到达延汗那会儿才重新有实力正式挑战明朝,这些从头说起,自然都是朱祁钰任上的功劳。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明明都是于谦之功,关朱祁钰何事?但皇帝本来也不是非得事事亲力亲为的啊,能选贤举能,用人不疑,那就很够了。

内政方面,景泰年间的朝廷文官阵容还是相当华丽的, 于谦、王竑、彭时、商辂、陈循、王文、胡濙、萧镃……个顶个的都是能臣,特别是商辂同志,连中三元,一直到成化年间都被倚为心腹重臣,还有王越,明代罕见的文官封爵的牛人,也是在景泰年间初露头角的。他在位时宦官权力也颇受抑制,唯一一个宠信的太监兴安跟于谦还关系不错。能用人,用对人,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就足够了。不能说他的执政能力有多强吧,但是合格还是没问题的,怎么说也比朱祁镇强多了吧。

《明史》上说“自正统中,刘球以忤王振冤死,鉴继下狱,中外莫敢言事者数年。至景帝时,言路始开,争发愤上书。”意思是之前正统朝由于王振用事,朝廷的言路颇不畅通,如刘球竟因上书言事而被杀害,而朱祁钰上台之后重开言路,部分恢复了御史想骂谁骂谁的传统。确实,朱祁钰除了在建储问题上非常小心眼之外,大臣说啥他都是允许的,哪怕言事得罪,也顶多贬官或革职,并不会下重手惩罚。此外在管控厂卫方面,朱祁钰也做的不错——《明史》:“景帝初,有言官校缉事之弊者,帝切责其长,令所缉送法司,有诬罔者重罪。”

楼下有人说朱祁钰在位时经常蠲免税收,嘛,这个还是要客观一点的,随手翻翻明史,无论之后的天顺成化等朝还是之前的仁宣时代,蠲免各地税收的记载都不少,应该说作为守成的皇帝这一点他做的合格了,但也不用夸的太厉害,没错我就是这么客观~~

至于人品方面,苛待朱祁镇确实算个黑点啦,废立自家皇后的事似乎也有点薄情,但是他对朱祁镇真的有那么苛刻吗?我看也不一定。据《弇山堂别集》载,朱祁镇的儿子中,在南宫出生的就有三个,分别是秀王见澍、崇王见泽、吉王见浚。公主的情况我没细查,不过按照男女出生比率推算,大概也有几个吧。要是南宫的条件真的那么坑,朱祁镇又哪有精力生儿子养儿子呢? ——明代的皇子成活率可并不高啊。所以不要苛责朱祁钰,他虽然有点小心眼,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做得太过火。

况且若非朱祁钰,朱祁镇估计还回不来呢。论者多以朱祁钰不派人接朱祁镇回国之事责备他无情,但孟森先生在《明史讲义》是这么写的:

景帝之于上皇,始终无迎驾之说致也先,其不欲上皇之归,自是本意。但其阻上皇之归,乃纵令诸将奋勇御敌,而不与敌和,使敌失贡市之利,则愈阻驾返而敌之送驾愈急矣。………英宗被虏而明犹全盛,景帝之不负祖业,不涉阴险,实明宗社之福也。

也就是说,朱祁钰不派使臣与瓦剌谈判,亦即根本不给也先狮子大开口的机会,也先无利可图,自然会赶着把朱祁镇送回来。所以,无论朱祁钰内心到底怎么想,他的行为在客观上都大大促成了朱祁镇的归国,要说他当真不念兄弟之情,恐怕也不大客观吧?

刘定之《否泰录》云:
十六日,自东安门入。上(朱祁钰)迎拜,太上(朱祁镇)答拜。拜毕,相抱持而哭。各述授受之意,推逊良久,乃送到南内。”

这些难道全都是作伪?毕竟是兄弟啊,只是帝王家自古少有亲情,在这个位置坐久了,自然会因为权力变得日渐冷漠,当年的情谊渐渐被时光消磨殆尽,大约也只有等一切都了结的时候,才能重新回复从前纯粹的感情吧。

杨瑄 《复辟录》:

鼓钟鸣,群臣百官入贺。景皇帝闻钟鼓声,问左右云:“于谦耶?”左右对曰:“太上皇帝。”景皇帝曰:“哥哥做,好!”

上(朱祁镇)复宝位二三日间,诸文臣首功之人,列侍文华殿。上喜见眉宇,呼诸臣曰:“弟弟好矣,吃粥矣,事固无预弟弟,小人坏之耳。”

不知道他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,心中到底想起了什么。

朱祁钰的性格中有偏狭急躁的一面,也有自私自利的一面,但他并不是一个城府有多么深的人,在帝王心术方面,他远远不如他的哥哥,他是直性子,情商有点低,有时候甚至不晓得如何拐弯或变通,就比如堂堂皇帝为了立太子向大臣行贿这种事,也就他能干的出来。因为储位之争,甚至于废立皇后、杖责大臣,这都是帝王家事,自古以来都不少见,他只不过是有人类普遍都有的自私心而已,这种局限性确实没法避免。

哦对了,还有一黑点:他跟李惜儿的那档子破事。而且景泰也确实是生不出儿子病急乱投医了,居然通过教坊司的渠道弄了几个妓女进宫,好吧,男女之事,人之大欲,不提,不提。

大概就这么多吧,最后再说一遍谢邀~

不是我想当,是全国人民满朝文武选我当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