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凤英一生有多悲情？
作者：山佳
每当说起黄梅戏，耳边总会响起《天仙配》、《女驸马》等选段。而把黄梅戏这样一个地方小戏种，唱响到全国各地的，不得不感谢一位奇女子——严凤英。有人称她是银幕上永远的七仙女，最终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懂她的董永……
01
严凤英，1930年3月出生在安徽省桐城县的罗家岭。在她三岁时，母亲离家出走，父亲为躲避抓壮丁的命运，远走他乡。从此，小凤英就跟着爷奶一起生活。后来，严父在一个戏班子找到抄写戏报的差事稳定下来，他就把小凤英接到身边。而那个戏班子专唱黄梅调，凤英总爱看戏，这样人小鬼大的她就学会了好几出戏。
当地有个叫严云高的人，对黄梅调颇有研究，于是，凤英总会找各种借口，跟着这位严老师开始学唱，一招一式学架子。那个时代，黄梅调被视为”花鼓淫戏“而遭禁锢。唱戏的本就是下九流，要是再唱起黄梅调，若被族人知道，就会被五花大绑，拴上石磨，扔进湖里，人称”沉塘“。
而已跟着严师父学唱的凤英，早已开始了登台唱戏，于是唯恐败坏名声的严氏宗族，决定将凤英沉塘。消息传来，凤英急忙跑到山上躲了起来。严师父担心凤英惨遭毒手，于是他决定让凤英逃往练潭，投奔师兄程积善。那一年，凤英只有14岁。一个14岁的小女孩，开始闯江湖，可想而知，是多么的不易。
02
起初，凤英在戏班子里只能演一些丫鬟的角色，但时间一长，一个小配角竟被凤英演出了门道，观众也喜欢上了这个小丫鬟。有一次，班子里唱旦角的郑洪霞，累坏了嗓子，班主无计可施。这时，凤英告诉班主自己可以顶上去。随着这次演出的成功，此后只要挂起严凤英的戏牌，准会场场爆满。从此，凤英红遍了整个安庆城。
人红是非多，一个国民党县里的自卫大队长，看上了凤英，借口认她为干女儿，用枪强行把凤英带回乡下老家，逼她做自己的姨太太。这位大队长的正妻，见到凤英，边撕扯凤英头发，边骂她”勾引了自己的男人“。凤英本身就不愿意这门婚事，再加上正妻的无理搅三分，于是她逃进了一间屋子，把门关得紧紧的。
等大队长派人砸开房门时，此时的凤英已自杀吊在梁上了。大队长也没想到，凤英的反抗如此刚烈，他恨恨地指着凤英的眉心吼道：”今天，老子开恩放了你，从此你一不能登台唱戏，二不能结婚嫁人，否则老子知道后毙了你！“从此，凤英一路奔逃，在怀宁、青阳、大通等地四处漂泊，搭班演出，既尝到了成功的喜悦，也饱尝了人间的辛酸。
03
1949年秋，凤英来到南京，开始在夫子庙唱流行歌曲。在这期间，她结识了京昆名票、富商甘律之，二人情趣相投，很有共同语言。那时的夫子庙，有很多小剧场，剧目丰富多彩，凤英的艺术眼界开阔了。1950年3月，甘律之与朋友一起组织了友艺集，每天举行聚会，切磋技艺。凤英每天下午都来听讲座，欣赏演出，吸收了她闻所未闻的知识。
在甘律之的引荐下，凤英结识了他的姐夫汪剑耘。而汪氏，正是名噪一时的梅派弟子。凤英很聪明，意识到如果汪氏能教她学戏，是她的无限光荣。但汪氏绝不肯收徒，只是同意辅导凤英练习基本功。从此，凤英在20岁的年纪，开始正式学起戏曲基本功。以前的她，跟师傅学戏，只是学唱腔，学戏文，从没有人正正经经教过她毯子功等基本功。
环境的熏陶，令凤英受益无限。她深知自己作为黄梅调演员，与京剧演员的差距太大，缺少扎实的功底。于是刻苦练功，就成了凤英的日常。凤英实在是天才型选手，有时三、四天就学会一出戏，彩排时总会给大家带来惊喜。
从1950年的3月到11月，凤英算是上了9个月的京剧培训班，也是她系统接受京剧时间最长的日子。而这一切，背后的贵人正是甘律之。就是这个男人，不但在物质上，而且在情感上给了凤英双重的支持。
1951年，安庆黄梅剧团得知凤英落脚在南京，于是请她回去。考虑到自己还是中意老本行，凤英决定返回。甘律之尊重凤英的决定，并为她置办了行头，支持她重登黄梅戏舞台。两人，就此别离。
04
在文化馆召开的一次会议上，严凤英与王兆乾首次见面。1951年，王兆乾身为文工团的业务骨干，才华横溢，擅长创作。他改编的《柳树井》、《新事新办》、《女驸马》等剧目，为黄梅戏的创新与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，这是后话。严凤英与王兆乾，分坐在长桌子的两侧，四目相对，总觉彼此心里有着异样的感觉。这边的王兆乾，默默对自己说“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”，那边的严凤英直言“此生，非他不嫁”。
凤英，敢想就敢做，她属马，于是送上一块绣着马的手绢送给王兆乾，“我看上你了，下一步就看你的了”。男追女，隔座山；女追男，隔层纱，凤英的表白让王兆乾很是惊喜，他自然投桃报李，回馈给凤英更多的爱。但凤英的爱，更加热烈，她在情书中写道“谢谢你给我那颗赤诚的心，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到温暖与欢欣，告诉你，爱人，我誓以一切来回答你不移的爱心，我要永远伴随你身边，跟你一起向美丽的前途迈进。”
本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，谁知命运的剧本却不照此安排。1953年6月，凤英来南京演出。甘律之得知后，邀请凤英与王兆乾来家做客。凤英很是愿意，但王兆乾却极力反对，两人闹得不可开交。无奈之下，凤英独自前往甘家，未成想返回的路上，凤英、甘律之与王兆乾狭路相逢。
甘律之主动向王兆乾握手示好，但王兆乾却不加理睬。有传言，说盛怒之下的王兆乾，打了凤英，致使她情绪崩溃，竟欲跳河寻死。总之，南京事件就此让凤英与王兆乾惨烈分手。
哪知，此时的凤英，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。未婚先孕，这顶帽子一般人真不敢戴，但凤英不怕，她义无反顾地选择将孩子生下来。在分娩之前，凤英写信给王兆乾。也许在她心中，希望王兆乾能看在要出生宝宝的份上，二人重归于好。
但王兆乾只发来一封“祝母子平安”的电报，就再无声息。凤英极度失望，多年后她仍选择无法原谅，她不让王兆乾见到儿子小亚。而成年后的小亚，最终理解了母亲：“最恨才有最爱，越恨得深，肯定越爱得深。”
人生，不是非黑即白，还有灰色地带。经年后，王兆乾回忆他与凤英的分手，还是由于家世背景的巨大差异。王兆乾本人，受过高等教育，家境殷实，加上自身才华横溢，颇有傲气。而凤英，从小登台演出，流落异乡，闯荡江湖，身上有旧时艺人的习气，爱打麻将，爱吸烟。每次上台演出前，第一件事就是洗牙。总之，凤英对王兆乾付出了全身心的爱，却不能执子之手，终归意难平。
05
1954年2月，凤英生下儿子王小亚，陪在身边的人却是甘律之。甘律之出身世家，金陵甘家老宅，现为南京保存最完整的民居，人称“九十九间半”。甘律之对凤英一往情深，但因自己新丧以及双方身份的差距，两人一直未能结婚。如今，凤英未婚生子，甘律之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。也许是感激，也许是报恩，凤英在儿子满月后，就嫁给了甘律之，梅兰芳梅大师担当证婚人。南京大三元饭店，宾客盈门，热闹非凡。
1955年，电影《天仙配》的上映，令凤英的名字四海皆知。相较之下，甘律之生意失败，在新社会他总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，日夜焦虑。终于，两人劳燕分飞。用甘律之自己的话说，因为“历史原因”。实际上，据说当时安徽的党政领导，很看重凤英，认为她应该嫁给党员，而不是一个有着历史尾巴的商人。因此，动员凤英先入团，后入党。
这事听着离奇，但凤英与甘律之两人间巨大的差异，却日见分明。离婚后，凤英谈到甘律之赞不绝口，认为他为人忠厚，生活上不但对自己关心体贴，而且在艺术上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。而对甘律之而言，好聚好散，也是一种友善之举吧。
06
1956年，凤英嫁给编剧王冠亚，生下次子王小英。王冠亚不但对继子小亚视同己出，而且对凤英那是包容有加。每次凤英喝醉酒骂了人，都是王冠亚收拾残局，登门道歉。有人会说，王冠亚是吃软饭的吧，其实不然。王冠亚是现代戏《王金凤》的编剧，正是因戏结缘，凤英与他牵手。花正红时寒风起，文革中凤英不堪污辱，吞下一瓶安眠药。最终，医院因凤英是反革命分子，而拒绝救治。自此，凤英含恨而死。
最可恶的是，党代表为了证明凤英是敌特分子，竟要求医生将她开膛破肚，说是里面藏着敌特的发报机、照相机。结果，凤英连死后都不得安生，所有的消化器官都被拿出检验，那是1968年4月7日。
从此，王冠亚与凤英阴阳两隔，那年他39岁。王冠亚痛失爱妻，发誓终生不再婚配，他一人带大了两个儿子。为了再现凤英的舞台生涯，王冠亚写下了40万字的《严凤英传》。他坦言，他要给凤英树碑立传，才不枉他们相爱一场。
在王冠亚77岁那年，又将传记增补了10万字。他在传记中哀痛：“我还能写什么呢？我只能告诉你，她死得很惨！她死得很美！”
2013年4月16日，王冠亚逝世，享年84岁。他与凤英，共同生活了12年，却用余生缅怀凤英，不思量，自难忘……